毕方

杂食

【一八】七夜谈(第五夜)

争取七天写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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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文夕大火后,日军的轰炸从重型炸弹改成了小型炸弹和重机枪低空扫射。

    原先轰炸前会有的侦察机也不见了,直接就是一排接一排的飞机带来血流满地。

    每日都有新增的死亡,张启山眉头就没展开过。

 

    每天每个人,都像在上演戏文里的生离死别。

 

    如此压抑的氛围下,只有齐八还能保持一副乐天知命的样子,他握住张启山的左手,认认真真端详了许久,“佛爷,你百无禁忌,长命百岁。”

    他本是个惜命的人,遇见危险不自觉都躲一躲,但又是个如此良善的人,怕小满遇到危险,将他的小伙计留在家里,自己出门去置办粮食和用品。

    张启山说他几次都不听,仍是温和笑脸,“我命不该绝。”

   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,天空上投射下巨大的阴影,伴随着飞机发动机的轰鸣。

 

    因着朝不保夕的日子,人们都想知晓寿数,齐八的古董生意居然还红火起来,每个人都带着股忧愁问他,齐先生,我还能活多久?齐八骨子里带着文人的意味,从不点破。

 

   家里的米粮该吃完了,齐八想了想,决定去买些米,提着一大袋子米回家的路上,防空警报刺耳的响起来。

    满街的人躁动着向防空洞里疯狂的奔跑,齐八一介书生,冲撞间摔倒在路中间。跌在路上一刹,齐八心念,这米多好啊,可惜我吃不到了。


    没等他踉跄着站起身,耳畔已经响起了巨大的子弹声,烟火炸裂一样巨大的声响呼啸而过,每个弹片都充满戾气的弹射进地面。屋顶,木头,溅起的灰尘和碎屑清晰可见。

    好吵啊,有人在绝望的嘶吼,有房屋倒塌的震颤,还有子弹的咆哮。

    齐八捂住耳朵,挣扎想起身,又被人慌不择路的一把推倒,紧接着,左边肩胛就是一凉,背后的长衫似乎湿了,背后有些沉重,再站不起来,眼镜不见了?怎么眼前模糊一片。他向前摔倒,再没起身。

 

   “八爷!”枪林弹雨中,小满用尽全身力气大吼,一把背起齐八,没命的跑向防空洞。

 

 

    副官本以为张启山会情绪失控,但他只是冷静的命令军医来照看齐八,便再无一词。

    齐八左肩的子弹被挑出来,当啷一声落在白色的搪瓷盘子里,张启山的右眼略微一动。

    那个往日总带着三分笑意的算命书生此刻发着高烧,静静躺在张启山的临时军医院,脸上褪尽了温文。

    小满找到齐八时,他半身被人压住,只留个左肩,齐八命大,被机枪扫了一梭子,竟然只中了一枪,他后背那人跌倒,承了大半的子弹。

    小满背着齐八在防空洞里躲了许久,直到再没有丝毫声音才敢出来去寻张启山。

    耽误了时间,齐八失血到整张脸毫无颜色,又因着伤口处理不及时,感染发烧了。

    张启山手里攥着青霉素那几只细细的玻璃瓶,他觉得自己攥着齐八的命。

 

   小满守在病床前,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
    张启山走过去拍拍他的肩,“小满,你是个好孩子,去歇歇吧。八爷就交给我。”

 

 

 

    四周充斥嘈杂的说话声,无数身影在齐八身边起起伏伏,他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,但越认真听越模糊。

    似乎是赶集时,讨价还价的声音,又有杂耍的声音,有五爷家的狗吠,有解九下棋的落子声,有二爷的戏腔,有佛爷的说话声。

    都别吵了。

    齐八不耐的睁眼。

    然后看到张启山一双熬得通红的眼。

    “佛爷”齐八听到自己声音愣一下,喑哑的不成样子,“长沙还好么?”

    张启山点点头,什么话都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齐八看他点头,扯出一个笑,“大家呢?”张启山再点头,齐八又问,“那你呢?”佛爷梗着脖子,狠狠点了两下。

    于是齐八似乎放下心来,“几时了?”张启山比划了一下,意思大约夜里子时刚过,齐八这一睡,睡了一天多。

    算命先生奇道,“怎么不同我说话呢?”

    张启山摇摇头,张了张嘴,音节像是掺了风沙一样狠厉。

    “老八。”

    齐八伤到了耳膜,身畔仍旧回荡着嘈杂的噪声,因而张启山语气的些微哽咽,便听不真切了。

    他沉沉的睡去。

 

    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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