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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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一八】君子于役(8.第二折戏)

    偏正剧 群像 

    九门当家上线

    为剧情连贯,略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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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齐八正给金丝雀添粮,看见九爷信鸽展着翅膀落在自己手腕上,展开小笺,里面笔迹却不是解九或二爷。

    小笺上的血迹已经干透,黑红黑红的。

    齐八瞧着那张小笺,一把拍在桌子上,震洒了一桌子的小米。

    笼里雀不满的叫了一声。

    齐八手里攥着那张小笺,往张府跑去。

 

    “二爷小九的船被劫了!”

    张启山听到这句话,手里的钢笔应声而断。

    这事非同小可,且不说二爷九爷安全与否,单是船上那二十门炮就足以让事态变得非常严重。

    齐八气喘吁吁得跑上书房,把手里的小笺递给张启山。

 

    船在我处,一期一会。申   武   仲   字。

  

    “查一查七姑娘带来的名单。”

    齐八扶着门框喘个不停,张启山给他拍拍背,反手在书桌下一拧,从弹出的暗格中取出那张被血浸透的纸。

    张启山来回看了三遍,没有这个名字。

    申武仲是谁?

    齐八的胸口涌出一股热意,他闷声咳了几下,就着张启山递来的杯子喝了几口水。抬手把随身带着的铜钱向上一抛,接在手里瞧了瞧,向着张启山摆手道,“不是名字,方向错了。”

    张启山略一沉吟,“查一查地点。”

    两个人正商议。


    六爷突然山魈一样出现在桌子旁边,丝毫不避讳,叮叮当当往桌上撂了一堆匕首一样的铁器,用浓重的关中口音问,“这撒?”

    张启山怕掉出来的刀刃伤到齐八,把他往身后护了护。

    齐八定睛看一眼,“忍者的手里剑。”

    “就这,剑?”六爷皱眉,“给猫用的?”

    齐八推推眼镜,“委屈六爷遛猫,但薛将军那边必须得有人护着。他绝对不能有事。”

    六爷点头,“知道。就是这两天耍猴戏的来的越来越多,睡着不香,烦求很。”

    八爷笑了,“忍者嘛,忍着吧。”

    六爷叹口气,转身人就不见了,齐八知道他回薛岳那里守着了,也就不再管,收拾了那一堆手里剑,继续和张启山商量。

    眼下没有别的办法,只能先查出这个人是谁。

 

 

 

    六爷回了薛岳指挥所,咬着根树枝躺在屋顶上晒太阳,百无聊赖。

    他翻来覆去哼几句秦腔。


    满营中三军齐挂孝,风摆动白旗雪花飘。
    白人白马白旗号,银弓玉箭白翎毛。

 

    后面词是啥来着?忘了。六爷眯着眼,身上被晒得暖洋洋的。

    日头高悬,快到晌午。自家那口子估摸着该到了。

    “下来。”白姨的声音出现在屋檐下。

    六爷一翻身,悄无声息地落地。

    那女人已经不年轻了,打扮得也很平常,但素色布衣很干净。她用一根木簪盘着头发,脸上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稍有几分姿色。

    “别凉了。”她从挽着的竹篮里取出一碗汤面和一个白饼,递给她男人。

    六爷接过来,顺势坐在了门框上开始风卷残云。

    没吃两口,他猛然提刀一扔,把什么钉在了柱子上。

    他也没管,接着吃,由着那人哀嚎。

    白姨一点反应没有,早就见惯了。她掏出一只小罐,给六爷碗里倒了些腌好的咸菜。顺手拨开男人额前碎发。

    六爷抬头看一眼白姨,脸上难得有些温情,“你吃没?”

    白姨挨着六爷坐下,笑着点点头。她笑的时候,脸上有笑涡,显出几分少女的娇憨。

    不修边幅的男人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,往白姨那边轻微一撞,举过被啃得不成样子半只饼,“那还吃馍不?”

    女人没忍住,扑哧一声笑倒在六爷肩膀上,六爷一脸茫然,“笑撒呢么?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,”白姨笑罢,自顾自坐好,“就是想笑。”

    “瓜怂。”六爷低头继续啃一口馍。

 

    吃罢午饭,白姨要提着篮子回家去,忽然一道残影飞过来,六爷带着白姨一侧身,一枚手里剑擦着白姨发簪飞过,白姨的一头青丝落了下来,还没等站稳,又是一枚手里剑,六爷怕女人受伤,用手挡了下,衣服划破一个口子,女人站稳身子,下意识一甩长发,阳光下,有些好看。

    白姨一点不怕,把头发别到耳后,转身就走。

    六爷往院子里走,满院子的兵根本没人拦他,他走到被钉住那人面前。

    那个日本忍者的血已经流了满地。

    六爷轻轻松松把戳断他肋骨的刀拔出来,看着地上那人喘个不停,然后一刀削掉那忍者的头,拿着布把刀擦干净,翻身一踩柱子跳上房顶接着晒太阳去了。

 

    院子里有下人出来打扫。

    一切井然有序。

    不消片刻,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,只是柱子上多了一道刻痕。

    薛岳听见下人们的响动,从指挥所堂屋里走出来,看了看屋顶上睡得正香的六爷。

 

    关中刀客。

    六爷在屋顶上翻了个身,梦里哼了几句不成调子的秦腔,又睡的没声了。

 

 

 

    齐八在张启山府上商议了一宿。

    天刚蒙蒙亮,忽然有个女子闯进来,张启山抽空从成堆文件里抬头看了一眼。

    一只鸽子从窗外飞进来,落在铺满纸笔的桌上,齐八还没来得及看三爷小笺,先看到的是桌前的布衣女子。

    “六嫂?”

    白姨直勾勾看着齐八,“你有求于他,他帮了,他现在有难。”

    说罢转身就走,齐八和张启山一点头,佛爷会意,继续研究那张小笺。齐八站起身想跟出去。一宿没睡,起身时他有些头晕,不自觉撑了下桌子,张启山心疼来扶,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。

    三枚铜钱从桌上掉下来,不偏不倚掉在齐八眼前,齐八看一眼铜钱,告诉张启山,三爷那张小笺没必要看了。

    齐八和白姨往六爷家走。

    一路无话。

 

    六爷家很朴实,平日里也没什么人去,不敢。

    齐八进门就看见六爷躺在炕上,嘴唇青紫,还在喃喃的说着什么。

    中毒了。

    齐八几步跨上前,一探六爷体温,简直烫手,“怎么拖到现在?”

    “他不让,说你忙。”

    “请大夫没?”

    “郎中不会看,只说中毒了。”

    齐八让白姨先出去,他脱下六爷衣服,来来回回查看六爷身上,终于在手臂处发现一处细小的割伤。

    伤口已经愈合,齐八用力将伤口重新撕开,里面的血肉都显出青绿色。

    齐八皱起眉头,什么毒?

    “六爷白日里和谁交手了?”

    “我只看到一个日本耍猴戏的,根本没近他身。”

    问不出什么,齐八要来糯米,敷在伤口上,没片刻,糯米就像被烧焦一样慢慢变黑,碎成粉末。

    这么凶!

    “把所有糯米都拿来,还有雄黄酒和朱砂。要快。”齐八疾步走进院子里,“公鸡有没有?割脖子取颈上血。”

 

    糯米泡进雄黄酒和鸡血混在一起的溶液里,那味道简直难以言喻。

    齐八用鸡血画一张符纸,念了口诀,折好塞进六爷受伤的左臂伤口处,符纸塞进去就开始发出烧焦一样的噼啪声。

    齐八不敢耽搁,用朱砂在六爷身上画满符咒,然后把泡好的糯米覆在伤口上,嘱咐白姨隔一个时辰换一次糯米。

    如果六爷睁眼,给他报信。

    齐八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。

    六爷受伤,薛将军那几个兵根本护不了他几分。

 

    二爷九爷被劫,霍家元气大伤,五爷被卷进来,六爷中毒。

    齐八从六爷家出来时,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,他缓了好一会,绕路去了一趟杂货店。

 

    齐八赶到三爷家。

    风姿绰约的女子在院子里修剪花草,三爷坐在摇篮旁边,不厌其烦地推着摇篮,逗里面那个瓷娃娃一样的孩子。

    齐八站在门口,静静看了一会儿。

    他拿出从杂货店买来的拨浪鼓,走到摇篮边,冲着那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做个鬼脸,把手里的拨浪鼓摇的叮咚响。

 

    “老八。”三爷推着轮椅和齐八说话,语气恢复成不苟言笑,“恕我上次没能履行承诺。”

    齐八站在一边,“三爷,信我收到了,三爷不愿,定不为难。可这次六爷出事,薛将军那边不能没人。”

    半截李看着院里拿拨浪鼓逗孩子的女人,和她怀里的孩子,“我以前无所畏惧,可我现在,怕死。”

    “我何尝不懂。”算命先生清冽的眼神突然柔和。

    三爷没再多言,吩咐了一下,往薛岳那边去了。

    齐八刚歇了口气,就接到了白姨那边的信鸽,六爷睁眼了。

 

 

    齐八给那只鸽子又放了小笺,看它往张府飞去,自己也动身往香堂赶过去。

    到时恰逢日落,他碰到同来的张启山。

    齐八特意回家沐浴焚香,换了白灰的道袍,去了眼镜,临风而立,丰神俊朗遗世出尘。饶是张启山,也不太见过他如此认真地装束,偏巧齐八生的俊,身后火一样的云朵为天,奔涌的江水为景,齐八白衣白袍,画中人。

    佛爷叫他附耳过去,“我已查出此人身份,你跟我去上海要人。”齐八点头,“我已请三爷替了六爷保护薛将军,先把六爷毒拔了,我们明早动身。”

    正事说完,张启山却没松手,轻笑着侧过脸在齐八耳垂上啄了一口,“你这样穿,好看。”算命先生脸上一热,推开军官。

 

    六爷被带到了橘子洲。

    瘦长的岛屿落满了血一样的红霞。

    齐八站在洲头,展开一道黑色的符纸,向天一抛,他身后的整座岛屿被浓雾笼罩,倏忽间无风起浪,两旁的江水冲起巨大的浪花,倒灌上土地,沿着指定的路线,将整座小洲画满了横竖交错的线条,形成无数纵横的沟壑。

    伏羲八卦阵。

    这阵型整合先天后天八卦形式,包含阴阳万物调和,特意选在晨昏交替时分,水陆相交之州,是为双龙戏珠。一江分二,此消彼长,可以帮助平衡六爷体内的浓重杀气。

    但齐老爷子去得早,齐八算卦的功夫到家,阵法就相较生疏,他一人无法完全驾驭这么大的阵法,因此叫了张启山来替他压阵。

 

    六爷瞪着眼,仰面躺在阵眼处。

    张启山站在正东生门,身上隐有光芒,异兽的嘶吼若隐若现,他身上的穷奇文身光芒暴涨,上古的凶兽怒目而视。

    张启山依着齐八给的阵法图,一脚踩碎生门符文。

    六爷咳出一口黑血。

    穷奇继续向西南休门杀出,怒吼声震天,张启山皱着眉用力一跺,直接震碎休门符文。

    六爷又是一口血,但这次的颜色已多了些鲜红。

    张启山驭着那只凶兽又冲入正北开门,利爪撕破开门符文。

    三门皆破,张启山手中图纸自行碎为齑粉,纷纷扬扬落了一地。

 

    八卦阵被冲出裂痕,沟壑中的水流一滞,倒退着迅速冲入六爷体内,刀客发出一声痛极的咆哮,直挺挺坐了起来。

    齐八手中又是一道白色符纸,他用桃木剑一划,符纸燃起幽蓝的火焰。

    所有的异象消失殆尽。

    六爷浑身被水浸透,喑哑得吼了一句秦腔。

 

   我弟兄并马把业创,
    为之金炉一柱香。

 

    这毒算是祛了六分了。

    齐八扶着张启山,喘个不停。

    第一幕戏,在一片狼藉中落幕。

 

    但现在还不是歇的时候。

    回府路上,齐八几乎是被张启山架着走,张启山干脆直接把人背在了背上。

    齐八的呼吸间有股腥甜,打在张启山耳后。

    “佛爷,是谁?”

    张启山当然明白他问的是劫了二爷小九的人,“到了上海就知道了,先回去好好休息。”

    “小五那边,我还得知会一声,不然不安心。这次他被卷进来是我棋差一招,我不能放着他不管。”

    张启山侧过脸来,两个人的吐息撞在一起,温温热热的,“小五不怪你,这事你也没办法。薛将军要请,他自知避不过。”

    “我至少,决不能让他的狗白死。”

    齐八深深叹了口气,安心伏在张启山背上不再说话。

    张启山肌肉形状非常漂亮,虽然隔着衣服,但齐八仍然能感觉到他的脊椎骨有些硌人,近来忙的事情很多,他瘦了些。

    不像他人那样坚毅如冰,张启山的体温却偏高,齐八肺伤了后又有些畏寒,倒是正巧。

    回到张府时,夜幕已经黑沉沉一片。

    副官走上前想给张启山汇报一下难民的事情,佛爷轻微摇头,“小声点,他睡了。”

    副官会意,直接在文件夹页上写了一句话,翻给张启山看。

    灾民情绪不好。

    张启山腾出一只手,在副官肩上拍了拍,“灾民那边,稳住。等我回来。”

    副官沉稳点头,他知道这是何等的信任,张启山是把身后托付给了自己,他必须守住。

 

 

 

    “五爷?”

    霍七姑娘站在狗五的大堂外,有些惴惴。

    这是她赔罪后,第二次来狗五的府上。

    从她晚膳后进来到现在,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,狗五爷就这么背对着她,一个字也没有说过,专心致志的做着什么事。

    堂里太黑,她看不真切。

    七姑娘就这么在堂门外一直等着,不曾打扰。

    管家几次三番想劝她去偏厅等,或者先回府,七姑娘不肯。

    她也没别的意思,就是想来看看。

    等就等吧,我等得起。

 

    又过了不知多久,狗五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东西,缓慢的在黑暗中转过身。

    他手里的灯光照亮了堂前门窗,七姑娘这才终于看清。

    是灵位。

    狗五在刻灵位。

    他身后整整齐齐码放着几十个一样大小的灵牌,在他举着的摇曳不明的烛火里,犹如游魂。

    七姑娘看着狗五的眼睛,一点也不怕,倒觉得那双眼有浓重的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狗五举着烛台跨出堂门,看到七姑娘也没招呼,径直取了三支香点上。

    五爷袍子一撩,跪在了堂门口,郑而重之磕了三个响头。

    府里下人都吓坏了,忙跟着五爷跪下磕头。

    七姑娘侧倚在廊柱上,露着一双长腿,看一群人跪在地上。

    狗五瞥她一眼,“霍七小姐,你也来拜一拜吧。”

    七姑娘二话不说就弯腰鞠了三躬。

    “拜完了,可这究竟在拜什么?”

    “狗。”

    五爷在地上又跪了一会,才起身,对七姑娘道,“你不诚心。”

    七姑娘这么多天来第一次露出笑意,“五爷说笑了,我都不知为何而拜,何谈诚心与否。”

    狗五回身让下人们都起来,“散了吧。”人陆陆续续都忙去了,狗五才认真看着七姑娘与她说话。

    “来堂里坐吧,站了两个时辰还穿高跟鞋,累。”

    霍七小姐于是跟着狗五进了正堂,小心地避开里面地上的牌位,坐在了玫瑰椅上。

    整个大堂只有他们面前的桌上有昏黄的烛光,只照亮狗五半张脸。他半张脸隐在阴影里,自言自语一样念叨。

    “他们若能回来,我养他们一辈子。若不回来,我记他们一辈子。”

    “狗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狗五靠在椅背上,头向后仰,并不看面前二八年华的少女,“人呐,都贪心,都想活命。自己做不到的事,要狗去做。狗其实多聪明,它当然明白自己就是去送死,可人叫它去,它还是要去。”

    七姑娘忽然就明白了,地上这齐整的牌位,怕都是五爷家狗的,怪不得自己进门后到现在一声狗叫都没有听到。

    “那它们,做什么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暗杀。”五爷一声轻笑,“人干不了的它们都得干。听起来多威风啊,都是拿命去换的,一寸山河一寸灰。”

    “跟着张启山?”

    狗五闻言又是一声轻笑,“你这丫头说话没大没小的。”然后摇了摇头,“不是佛爷,是比他更高的官,佛爷拦不住,还偷着给我送回来了几只。”

    七姑娘右手覆上自己左手腕上的红绳,“有时候,狗比人重情重义得多。”

    少女接下去,“但狗的情义,都是人教出来的。我问过三姨,说我这回折了这么多人手,怪不怪我。三姨说没关系,人回来就好。我又问,那为什么拼了这么多人手跟着张启山趟这浑水,三姨笑着说,这不关张启山的事,只不过刚好都是中国人。”

    “你和三娘倒看的挺明白。”

    狗五站起身,“帮我把这些牌位收起来吧。”

    五爷往堂外放出一只信鸽,七姑娘明白他这幕戏,要开场了。

    两个人蹲下身,一个一个得拾,七姑娘看牌子上的名字,有的是旺财,富贵,也有落雪,飞花。

    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名字,小七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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阵法我不懂 瞎写的,看着爽就好了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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