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方

杂食

【一八】身是客

    《君子于役》番外

      @黎黎原上草 姑娘想看的六爷主场

     有其他想看的人物也请留言给我~

 

    九门聚首后,照例一起吃了顿饭。

    六爷沉默着吃完,便离席去了院里,翻身上墙,躺在瓦面上,他还是喜欢把整个人盛在阳光里。

    似是睡着了。

    吃罢饭,各门都散去了,张启山走到院里,看着墙檐上睡着的六爷。

    张启山和黑背老六是九门里唯二的外乡人,纵然平日话不多,但其实骨头里有点东西是相似的,说不上是什么。

    佛爷低声念了一句,“梦里不知身是客。”

    没成想,六爷竟然接了一句,“一晌贪欢。”

    黑背老六从不是个读书人,这些文绉绉的句子,他向来是不懂的。

    张启山颇觉有趣,便问道,“六爷这句子是何处得来的?”

    “你家算命的念给我听的。”

    “老八?”张启山愈发来了兴致。

    六爷眯起眼,想起一些旧事。

 

 

    一道道山,一湾湾水,一场场飞沙走石。

 

    “客从何处来?”

    “不知。”

    “往何处去?”

    “不问。”

    白家客栈老板摇摇头,收下了银元。

    不知这人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,白家客栈本是黑店,老板本人也是杀人越货夺得这客栈的。

    男人缄默如一把钝了的刀,上楼去自己房间呆着了。

 

    晚饭时候。

    白水镇第一大匪帮照例到了。店老板殷勤的送上酒水,端上大盘酱牛肉和盐花生。

    帮头跺爷取下自己腰上武器,随手放在了条凳上。

    店里其他客人看到呼啦啦一群大汉,也不管吃了几口,都默契的付钱退出门。

    道上往来者皆知,此店此时不留客,黄昏林帮惹不得。

 

    二三十条汉子聚在堂里,大快朵颐。

    店老板招呼小二哥有点眼力见,看着哪桌没酒了就上一坛。

    如此熟稔,自然是有生意往来。

    跺爷拎着一坛子酒,遥敬一杯店老板,老板也是个豪爽人,仰头就干了一碗。

    “老板,弟兄们的马,可还好?”跺爷用袖子蹭一把沿着下颌留出的酒液。

    “林跺爷放宽心,我们吃不好也不能让跺爷的马吃不好。”老板笑眯眯,叫小二给马槽多添点粮草,小二应声去了。

    不到半刻就回来,将老板拉到一边,脸色有些不对,“老板,马棚出事了,林跺爷带来的二十匹马,有一半都摔在地上。”

    店老板一惊,嘱咐小二不要声张,机灵点。自己从后门出去,往马圈去看。

    到马圈时,果真躺了一片。

    高头大马倒在地上嘶鸣,嘴角全是白沫,眼看是不行了。

    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生意怕是要完。

    老板知道这么多马匹出事肯定瞒不住,心念一转。

 

    “跺爷,您近来可有仇家?”店老板在林跺爷耳边小声询问,林跺爷略一皱眉,“何意?”

    “您的马被人下毒了。”

    林跺爷闻言一惊,一把将老板推了个踉跄,自己往后院马圈大步流星。

    二十匹马已经全数断气,倒在地上抽搐。

 

    “什么人敢在爷头上动土?”林跺爷何时受过这等气,一脚踹断了马棚的柱子。

    回去时,整个大堂噤若寒蝉,只听得见林跺爷的愤怒的骂声。

    吱呀。

    这声不合时宜的推门声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楼上的那个房间。

    那个沉默的男人从楼上下来,仿佛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栽进了多大一个局面。

    他抬着睡眼问,“老板,有面么?”

    大堂里的弟兄心头默想,这人真是倒霉催的。然而还是没有一个人出声。

    他又问了一遍,“老板,面。”

    林跺爷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,“什么人?”

    “一个刀客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知道,黄昏林帮惹不得么?”林跺爷额上青筋开始一鼓一鼓的跳动,这个人如此异常,怕是有问题。

    林跺爷拍桌暴起,掌力令那张桌子劈裂开来。

    他右手执刀,左手抓住楼梯栏杆一翻身用力,人已经站在刀客面前,“刀客,是不是你毒死我的马?”

    泰山压顶的气势让所有人一震。

    店老板见自己跳出个替罪羊,便做手势招呼小二躲进后院去,别蹚浑水。七八个伙计便哆哆嗦嗦跟着老板退到了后院。

    前堂,那个刀客似乎浑不在意那股气势,他看了一眼林跺爷的右手,“好刀。”

    此人不寻常,林跺爷一咬牙,宁可错杀一百,不能放过一个。

    不然我这堂堂林帮帮主如何能在弟兄们面前服人。

 

    林跺爷抬手便砍,刀锋凌厉。

    刀客却不以为意,往右一侧身的瞬间在林跺爷脖颈上一记手刀,直接卸了跺爷百斤的力。林跺爷右手以刀撑地,左边身体向后猛地一撞,本想将人直接撞飞。刀客不知何时已经已用左手攀上林跺爷的肩膀,顺着他的用力方向一拽。

    咔嚓一声,卸掉了林跺爷的肩骨。

    跺爷背后全是冷汗,他腰部用力,左腿为支点,右腿回旋后踹。

    刀客不急不慢抬腿点上跺爷左腿膝盖,众人都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。

 

    林跺爷再无力反抗,整个人软倒下来。

    区区一招之间,刀客废掉了跺爷一手一脚。

    哗然。

    刀客对跺爷一点兴趣没有,反而提了他的刀,爱不释手,“我比武胜了,这刀给我。”

    已经瘫软的林跺爷只得点头。

 

    同一时间,后院。

    老板和小二们舒了口气,虽然堂子绝对得被人砸了,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。

    老板靠在井边,抬手擦了一把满头汗。

    哎,胸口这是什么?

    在滴血?

    老板不可置信的瞪着眼,看见一把刀插进了自己身体。

    小二的笑声冷冽,“终于能杀你了。”

    当日你为侵占我家客栈,杀我满门,本想毒死林帮的马嫁祸于你,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,我也只好自己动手了。

    面前的伙计摘下帽子,落下一头秀发。

    她身后另外几个小伙计已六神无主。

    “你是,女的?”

    “我白家九条人命,我要你一一还来。”小二拔出那把刀,一连捅了九次。

    店老板到死都没有反应过来,他最信任的小伙计竟然是这原客栈老板女儿假扮的。他目呲欲裂向后倒去,头朝下栽进井里。

    “还看什么,滚。”女子冲身后的伙计们瞪一眼,早已惊慌失措的几个人四散奔逃。

 

 

    林帮跺爷疯了。

    他发誓一定要找到那个刀客,让他生不如死。

    整个林帮下了必死令,遇到即杀,不留活口,最好虐杀。提头来见者,赏银百两。

    一时间,刀客的人头在道上变得炙手可热。

 

 

    刀客被每天来杀他的人滋扰的不胜其烦。

    去窑子里吧。

    那里鱼龙混杂,最易藏身。

    于是刀客拖着一身脏衣随手选了一家。

    他径直走到最里面的屋子,推门而入,看见一个女子正在梳妆。

    女子吓了一跳,他也不管,一头躺上床铺不再多言,他太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。女子伸手推他一下,见他已经睡着,才舒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床下传来一阵挣扎的声响,女子俯下身将食指竖在唇前,里面立刻安静下来。床下的女子被五花大绑,身上不着寸缕,那才是这间屋子真正的主人。

    女子见她安静,继续梳洗,将自己满身是血的店小二衣服揉成一团,打算烧掉。

    床上睡着的刀客在睡梦中闻到一股焦味,睁开了眼,看见女子手中的衣服样式,恍惚间想起什么,但他懒得细想。

    “跟我走吧。”刀客忽然出声。

    女子闻言一惊,手里的衣服尽数落入火盆,“敢问恩客尊名?”

    “别装。”刀客翻个身,露出那把黑色的大刀。

 

 

    已不知行了几里路,过了几座山。

    他们进到一座城。

    刀客带着女子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前行。

    “留步!”

    他们忽然被一个少年拦住了。少年一身长衫,手里举着个一卦准的招牌。

    “不准不要钱,先生来一卦?”

    刀客沉吟一下,“我只问你两个问题。”

    我从何处来,往何处去?

    少年露出两颗小虎牙,“不知,不问。”

    齐八第一眼就看出来了,眼前这人以后将与自己有关,他不问前路,不图归期。也不想别人知道。

    一辈子,是个客异乡的命。

 

    可惜他遇到的是齐八。

    虽然年纪不过十三四,但已是赫赫有名的齐门八算。

    齐八给刀客手里塞了一枚铜钱,念了一句,“梦里不知身是客,一晌贪欢。”

    一语成谶。

    刀客和女子留下来。

    后来,成了九门提督的黑背六爷,女子,自然也就是白姨。

 

 

 

    齐八看张启山和六爷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,便也捧着个点心盘子出门来了。

    “聊什么呢?”

    齐八给张启山喂了口玫瑰糖。

    六爷咬着一根树枝,淡淡道,“旧事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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